兰州大杂院、夹竹桃的记忆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兰州城区还存有大量民房，像比较好的四合院则在省政府、广武门、中街子附近，大部分四合院随着人口增多，搭建了许多附属建筑物，改变了大宅门的用途。就是这样的大杂院，让我们70后生人特别感念和怀旧。

    我小时候一放学经常去这样的院子玩耍，有的院子中种植着夹竹桃、喇叭花、石榴树，有闲情的人家还养个假山和大金鱼缸、麻鸟子。窗格用薄白纸糊框，顶棚则是用上好的白纸裱糊，扎糊得屋顶平整漂亮，老兰州人叫“糊仰承”。大人们常用兰州话对性格内向的小孩们讲：“牙大豆不憋，憋了嘣仰承”，形容此人以后定当“一鸣惊人”。

    老旧的木门，油腻的铁链子，右框上挂着门扣子。铁链横拉“将军”上锁，即知主人不在家。如果谁的眼角上火出了痦子，用门口链子轻轻一刮，水泡破了，眼角不长时间就好了，挺管用的，也不知为什么？

    院子中大部分厨房都是搭建的，一户做饭全院生香。我最深刻的记忆则是，夕阳垂照，邻居小脚老奶奶在案板上放着擀好的细面，凉着油呛的浆水，老人坐在房门口，静静等着家人下班归来。夕阳照在老人的脸上，让人感到生活的宁静和岁月的定格。那时候，我不知道有什么生活节奏，人们都很平静，偶有在工厂倒班的邻居大叔也不觉得他们的匆忙，在家休息时，他们还捣弄着鱼缸假山。院中夹竹桃疯一样的高长，白色、粉色的花瓣，显得那么好看。可惜多年再未见到有人再种植夹竹桃。

    有的院中照壁破旧依存，只是神龛空空，照壁下面堆满煤球。有的院中梨花盛开，葡萄挂枝，还有的院中总是朗朗读书声。

    记得春天槐花开了，大人们上房顶，采摘槐花吃，条件好的人家则就着炒鸡蛋吃。沙枣树开花了，家家都会采摘，用花瓶盛水养着，屋内枣花飘来阵阵清香，时而浓烈，时而暗香。如果芍药、牡丹盛开，则采摘花朵，拿回家，用花瓶盛水养在瓶中，屋内淡淡清香，沁人脾肺，人生安逸，这大概是老兰州人的情趣。清明前后，榆钱竞相绽放，青葱碧绿，挂满枝头，老人们把采摘的榆钱去除根蒂清洗干净，放到蒸笼里铺开，一层榆钱上洒一层小麦面粉，约蒸二十分钟后起锅，拌匀后洒上香葱末和精盐，粉白黛绿，清香可口。

    夏天来了，我们常吃浆水面。偶食陇西腊肉，口感极好，多吃也不油腻，也不会担心得高血脂，可惜当时物质条件有限，不能常吃。一到晚上大人们挑着水桶，娃娃们提着扁担去水站挑水。在这种静宜的生活状态下我们成长着，我那时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总觉得日子还有好长，走一站路要走很久才到，吃一碗地道的臊子面要想好久。

    冬天屋内“炕比地大”。炕正中放个小炕桌，全家人盘腿坐炕上吃饭。冬天的兰州非常寒冷，家里人把炕烧得热热的，坐在热炕头上吃饭，感觉暖和舒服极了。冬天喝热冬果汤，甘甜清冽，更有润肺止咳之效。有首打油诗：雪花朵朵北风吹，一炉梨子一炉火，如愁软儿解渴寒，请君试吃热冬果。

    岁月静好，我这“老狗儿”记起这千年事，忽然想起，我老了，拉杂了，但愿这份宁静不要消失殆尽。梦中的大杂院、夹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