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韵五泉山
兰州五泉山的晨钟暮鼓,已让我感到佛韵悠悠了。
2015年10月,在西北的天空上翱翔着燕雀,偶尔还有南飞的大雁,深秋渐寒。我乘火车抵达兰州时,愈发想念五泉山的佛寺,汩汩的清泉与凌晨的钟鼓佛音。
次日登山,已是黄昏。暮色四合,天边的白云渐渐的散了,开启一道光缝,夕阳红润,将远山与满山的草木,映衬得殷虹犹如一个巨人俯卧在兰州西北的大地上。我在城南,五泉山北麓靠西的山道内。向山顶瞭望,只见烟雾袅袅地飘起,像莲花池中浮着的青纱,庄严而肃穆。
我到了山腰,看见一间大殿伫于崖壁,四方棱角高耸,底部被涂染成朱红,基盘为方形。殿门题刻“嘛尼寺”。僧侣说,这是上山朝圣与祈愿的地方。迈入大殿,一尊金佛盘膝而坐,他的身旁站着观世音。在经幡前后,三五个人闭目,双手合于胸前正在祈祷。嘛尼寺的神圣是它的安静祥和。到我祈祷时,我跪在蒲子上。朦胧中只见夕阳斜照,把柔和的光芒密密的照在四周。我的周遭还有人,灰色的投影,金灿灿的山峦与殿堂在远方,融为一体,诵经声跟人们嘴说的愿望,在黄昏的六点,被阵阵的佛韵晕染,在一片默然与注视中,变得恒久又神圣。
谈到山寺的历史,我了解过。寺院始建于秦汉之际,在金代与明代一度翻修扩建。太阳下山,我到达五泉山顶。文昌宫在我面前。作为五泉山佛寺的主殿,文昌宫在历史上对佛教的传抵、颂扬和山寺的变迁,均有联系。夜间,法号“空然”的僧人“张世安”安排我到厢房住下。吃过饭,我独自到文昌宫散步。内有十八罗汉跟二十四金刚;院门后还保留着宋代的天王像。应是南方天王,只见手抱琵琶,怒目圆睁,身着灰白相间的衣衫,神色坦荡。
文昌宫毗邻旷观楼,顾名思义,站在此楼远望,整座兰州城尽收眼底。兰州的夜景,旖旎中有些黯然,黯然里也有一股大气浑然之感。我依稀看到街头,有卖面跟羊肉串儿的,还有进出戏园的看客。这与千年的兰州不期而合。这座边城与佛韵悠悠的五泉山注定结缘。前半夜十点,我与僧侣围坐于后殿。“山名为何称作五泉”我问。他们说“汉朝的霍去病,在西疆作战,退守凉州及玉门关时,将士口渴难耐。于是,他用马鞭抽山地,遂出泉水”。我又问“泉水也在山寺”他们说“在寺院北端,井水的周围”。
至深夜,山寺静谧。我一个人按照僧人的指点找到了殿后的几眼泉。原来,僧人们也缺水,所以在泉眼边凿井。只不过泉眼位置较偏,许久才被我找到。文昌宫西有“甘露泉”,《北齐书》载“孤亭掩蔽,清泉涓涓,饮之如甘露”。当我用瓢勺了一口尝,刚入口就凉凉的,等泉水流经喉咙才回甘。甘露泉是回甘型的泉,那甘甜味,淡淡的一股。像天然的蔗糖放了一丁点,若纳入肚中,顿觉甘爽可口。
文昌宫东,尚存“掬月泉”。相传“明月会在泉眼漂浮,像一朵绽开的白莲般”。但今夜唯有残月,国庆节之后,兰州的夜空虽澄澈如水,但月亮并没有圆到极致。因此,在掬月泉的泉眼里只有一湾勾月,浅浅的漂浮在水面上。我的眼睛,先闭了会儿,又觉得晓岚残月更符佛教审美。
宋代,苏轼曾言“月有阴晴圆缺”。这说明残月是阴柔的。当晚,我在尝过掬月泉的水后,感到的不再是甘甜,而是泉水中的清爽气。一股清洌的泉水,绕过了我的喉咙,直入我的心扉。我在十时许困倦,于是,我憩于厢房。
但这是小憩,终究要醒来的。凌晨,四点十一分。我突然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绵密的针脚般的声响,如同春雨,却内含着清幽与哀愁。遂止,钟声响起,传播出十余里未断绝。我彻底醒了,不禁忆起十年前的钟声。也是这样的浑厚苍茫,像看见了一幅画卷:西北大地上,撩起青烟,有俗世里的呐喊声,又有僧侣们诵经的声音。我想起了陶渊明的出世与入世;想起了东坡的随性自然;想起了王维的“晚年惟好静”。文学与禅学,息息相关。
我寻着佛寺钟声,在山上走,甚至念及史铁生写的一篇文章,里面也提到佛院钟声。说让人心静并看到了历史。这是宏观而慈悲,入世后出世,在静下心的瞬间,看透千年历史。人如烟淼,无迹可寻。因此,活着“适意”即可。最终,我找到了他们正在敲的“泰和铁钟”。铭文镌刻“金代泰和年间造”,这传承千年的钟,浩浩然向人们走来,向我们诉说五泉山的历史变迁;兰州的文化;还说尽了那山寺与山泉背后,长存的悠悠佛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