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被打的女人

    我听到声音的时候，她大概已经被打了好一阵子。

    她皮肤黝黑，约莫1米5左右，瘦小个子，齐耳短发，由于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她简直就像一只被挂在胖女人手臂上的干瘪沙包一样，从左边甩到右边，再从右边甩回左边。其时天色已是黄昏，旁边围了一圈水果大娘，卖菜西施在旁一惊一乍，不远处还有小贩扔下脚下正卖着的青菜吆喝着小跑过来———不是为了制止这场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而仅仅是享受从旁观战的乐趣罢了。

    这两个开战的女人我都认识，每日下班回家时我总会在这个清晨和黄昏才会出现的临时市场买水果，因为价格和品相相差无几，我总是一日胖女人，一日瘦女人地来回光顾，徒增购物体验，当然也没有体验出什么特别的事情，苹果是脆的，雪梨是甘的，价格相近，就不知道斤两够不够，问起来两家也都敢拍胸脯立誓保证，大抵也是够的。

    不知道她们开战的原因是什么，她们是两隔壁，都是卖苹果、雪梨等应季水果，为了争夺地盘?还是争夺客人?不待我思考，惊乍声又起，瘦女人脱离了胖手臂，伴随一声疼痛的呼喊，被抛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

    我于是也小跑了起来，不是往开战的那边，而是往反方向，我隐约记得在这条街道的尽头，有一个常年闪烁着红色警示灯的警卫室，我想那是她们需要的。

    正值饭点，警卫室掩着门，推开后里面没有任何人，我很是失望。拨打了墙上留的紧急联系电话后，两三分钟不到就来了一个制服大叔，我赶忙往百米开外的战场带，然而走到跟前时，瘦女人已经不见了，胖女人的背影也在一辆三轮车上越晃越远。地面凌乱的三五只苹果雪梨，告示着曾经发生的交战。制服大叔问，人呢?我讪笑着说，十分钟前还在的，打得可厉害了，旁边没来得及散去的围观者认可地连连点头。

    之后一周，不见瘦女人出来卖水果，估计也是打伤了需要养几天，胖女人倒是照常营业。就在我几乎以为瘦女人不会再来这个市场卖水果的时候，一日黄昏，我又见到瘦女人和她的水果———与胖女人的摊位隔了一个卖蔬菜的，两人不经意间交接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我到瘦女人那里买了几斤苹果，苹果还是脆的，就是多了一阵无端苦涩的味道。

    偶尔会见到瘦女人的摊位上有个约莫七岁的小男孩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写作业，我确信打架那天小男孩没在现场，他妈妈是怎么说自己受的伤呢?他知道他妈妈被打了吗?

    我无从知道打架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此后，我买水果就变成了三日瘦女人，一日胖女人式的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