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洋溢着青春激情的西部画卷

19.05.2016  13:54

永失我爱》作为巴陇锋继《云横秦岭》后的又一部长篇小说,一问世就以其恢弘的历史画卷和博大的思想艺术含量引起了读者的广泛关注。小说以主人公路明的考研生活为线索,为我们生动展示了一幅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西部大开发背景下的甘肃农村生活画卷,勾勒出两百多个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复杂细腻的故事,尤其是精心描绘了路明等八对恋人各各相异的爱情生活,富有人性和道德深度。

巴陇锋的这部诞生在新世纪初的长篇小说,无疑是一篇现实主义力作。在文学镜像碎片化的今天,在文学寓言式的照明光辉里,《永失我爱》回归现实反映的刻画,真实再现恢宏历史,确实填补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文学史上中国西部历史叙事的空白。仔细观照作家人生经历与小说中主人公路明的过往,发现他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重合。作品中路明报考的L大就是五年后作家考上的兰州大学,而书中主要人物也都可以在甘肃宁县师范毕业生、实习生中找到原型,同时当时在宁县发生的几起重大事件在小说中均有涉及,所有的这些,无不为创作打上浓重的现实符号。——这正是现实主义的本色。

然而,作家并没有将目光仅仅局限在反映现实上。《永失我爱》看似描写了西部广博的生活画卷,却也同时折射出了作家关于“落后的现状”与“如何发展”的严峻思索。九十年代末的西部小村镇,“”作为教育工作者,却迟迟拿不到工资,眼看着神娃招摇撞骗、看着农民拜神祭天却没有能力改变,眼看着心爱的充满希望的下一代疯的疯、死的死,眼看着爱人若即若离,最后却也陷入了不幸的深渊。可以说,贫穷生活的描写背后寄予着作家深深的忧思。在这个巨大的生活场中,选择并不是“自由意志”可以决定的。当作家发出那声“治穷必先治愚”的呐喊时,我们仿佛也听到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弃医从文的鲁迅那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叹息。有意思的是作家安排了两个有才华的下一代出场:才女倪小伊和才子屈才。在路明这一代改变不了的是不是可以希冀未来的年轻人去冲破?我们看到,屈才在中考中发疯,倪小伊也因为意外而身亡,年轻的希望也悲哀地陨灭。如此悲情无形间昭示:生存的苦难是历史播种的结果,而改变苦难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需要时间甚至惨痛的代价。

作品中说:“懂得如何解决一个问题是一回事,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实际解决这个问题又是一回事,两者之间往往有一个过程。”作家通过西部小村镇的故事,留存了九十年代贫瘠西部人民生存的历史缩影。主人公路明则代表了众多希望通过知识改变生活而不能的年轻人,他所面临的种种波折所呈现的承受态度有着每一个处在转折时代的人们的共同特质。——从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文学史开始,我们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奋斗而无奈的年轻人:鲁迅笔下的吕纬甫、巴金笔下的觉新、贾平凹笔下的金狗、巴陇锋笔下的路明……作家穿透历史的思索,使得小说不再是镜像式的映照那么简单,而是反映了生活,投射了问题,并且对于命运的怪圈做出了回应,用智慧之灯照亮心灵的角落,真实的历史夹杂着文化的记忆。《永失我爱》书写了西部人民的寓言,彰显了奋斗的意义。

小说中的非常规“爱情”具有更深刻的意义。作家并没有流于表面的爱情描述,而是在所有的爱情当中,无一例外地透露了作家对于“时代道德”的追问。主人公“”读研前最后一次去找芬时,芬妈妈扔给他一本的《百年孤独》,扉页上芬写着“一个时代的道德,往往规定了这个时代一部分人的精神犯罪”。这是芬不堪伦理道德重负离开路明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却几乎概括了全人类所有人所有时代的爱恨困惑,将爱情的书写上升到爱情与道德精神对话的高度。在康德看来,一个人行为是否符合道德规范并不取决于行为的后果,而取决于采取该行为的动机。显然芬是明白时代给了她怎样的精神枷锁,使她有了精神犯罪的折磨。道德规定了什么不能做,连宣扬“意志自由”的康德也不能摆脱。芬的爱情是犯罪的,是不被允许的;不仅仅因为封建思想、地位悬殊,更因为芬恋上自己的老师,而这个老师是她的远方堂兄。人类道德伦理的红线,最终分开了两个彼此相依着的心。尽管路明一直蒙在鼓里不改初心,可是明白就里的芬却不堪罪恶感,最终选择了退场,将自己托付给了傻子,作为对自己“精神犯罪”的惩罚。正如小说中程军说的“怕嫁给正常人自己辜负人家!毕竟她的心已经为你而死……”芬的那句话是悲苦诉说,也是血泪控诉。作家借用芬的口表达了最强烈的抗议和对于人类“文明”的最严峻的天问。

芬的爱情如此,小伊的爱恋又何尝不是,恋上路明也成了她最大的“犯罪”;此外,程军对学生的单恋,陶志和乔菊、周红和方芳、冰南和郑丽等的感情,当然,更有路明和Kathly的纠葛,在这些情人之间,感情早已不是唯一的东西,牵绊在恋人中间的复杂过往和现实冲突,使情人们飞蛾扑火,每每怀抱滴血的心,去触碰时代道德的底线,做“犯罪”的挣扎。这使我们想起了《云横秦岭》里的钟亦菲、秦岭、周新波间的纠结。

总之,巴陇锋以作品说话,在文学渐趋碎片化网络化的今天,复归现实主义文学传统,让“爱情”与“道德”对话,对人性展开反思,作品具有历史和人性的深度,堪称人类共通史。这正是他高出同时代作家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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