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花自开

31.05.2014  18:52

□摄影贠小敏

    节气号过春以后,我天天仰头看兰州城的南山。那山像倚着高楼立起的一排屏风,一色的水墨画儿,看不出有多少耐人寻味的细节,粗壮的轮廓倒有些道貌岸然,威武不屈。也许太有雄性的粗疏,对春的敏感显著的迟钝。春风绕过高高的南山梁,从兰州的东川口逆袭黄河而上,游着泳进了兰州城,显摆不已的南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它依旧那样黑格哇嗓的,半睡不醒,陪着孕育了一冬的胖得慵懒失色的山体,等着穿一身黑袍的燕子给春天接生呢。

    从立春令下达,到接近春分,眼看快超一个半月,春息才从江南爬上塞北高原。兰州都差点忘了这是什么季节,可日历已翻到3月中旬。

    周日,去了趟黄河南岸的滨河路,见垂柳的枝条柔软起来,摆摆的,像是被哪位画家染上一层鹅黄,新芽有些呼之欲出。但终归还没有出来。它们像商量好似的,齐齐地憋着劲儿,等待某一日一起喷薄,给游人一个惊喜。倒是高大的白杨抢了一步先,夸张地敞着胸怀,满枝满杈地提着棕色的“毛毛虫”。风中,那些悬在人们头顶的“毛毛虫”不停地蠕动着,想暗暗使坏,嗖地跳下来,坐在小姑娘的发丫上,钻进小女生的领口里,吓唬吓唬胆小的她们。但温暖的阳光不允许,要让它们熟得透透的,再寻找脚下的肥土做安息之地。

    周一放学,我专程逛了家门口的广场,见浩大的坪里,草色遥看近却无。立成各种样子的树,展示着见惯不怪的情态。国槐墩实的稳重里,掩饰不住唤醒的激情,有劲的胳膊赤条条地张扬着粗壮的力量,似想独自拥抱一团游历玉宇的洁白的云朵;挤在角地的老柳,有的拄着拐棍,有的歪着脖子,还惺忪着,捂了一冬的颜面老皮老筋地,没顾上梳个什么发型;松柏不知季节深,墨绒皮袄罩一身。这些冒天高的无花树,春心如此呆呆滞滞地迟动。真拿它们没有办法。

    广场正面,是一袭红墙的露天主席台。主席台西侧,有一园子年年开花的树——山桃、玉兰、迎春,这些树上,动静倒是有的,芽芽蕾蕾的,把一条条光滑的细枝弄得鼓鼓胀胀的,但还不至于顷刻怒放。

    只隔了一夜,次日再去,呀,一树玉兰白亮亮地向上开瓣了,没有一片叶子陪衬着,花如秉烛,一碗一碗的白蜡朝四个角缓缓地倒流,像少女初练后仰的腰功;另一树表情有些惊呆,举着繁茂的蕾,却不曾点燃到来的青春。绕过几株酷爱干净的银杏树,白皮白面的,见着了矮矮墩墩成一氆氇的山桃树,它激动得全身的枝条通红,拎着一串一串浅白的花。这些花儿竟然当着你的面,咿咿呀呀地开。你能看到它绽放的神态,簇在一起的花瓣儿,一张张从对方的怀里抽出来,慢慢地向外舒展着,最后围成一朵朵五瓣的圆。

    春天就是这样的神奇,到了芬芳四溢的时候,一夜之间,冷漠的状态忽然改变。

    相隔十步开外,猫着那株有些老龄化的迎春。它的底部,不知被修剪了多少回,枯去的茬儿与新生的枝儿,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挤占在一起的隆起的大疙瘩。疙瘩之上,冒着向阳面倾斜的半枝半藤的细软的身段,像是很敬业地下腰,以求保持自己独特的样子。那弯弯的枝上,一排儿朝下,缀着微型的像跑光气的黄色气球一般的蓓蕾,瘪瘪的,瘦长瘦长,有花的雏形,还没花的样子。

    迎春那迎春,紧跑慢赶,还是跑在玉兰和山桃的后面去了。你这个春迎的。我看今年的情形,你应该改个名了,别再叫迎春花,叫逢春花吧,实至名归嘛。

    这就是春天入驻后的兰州城。南山傻愣着,云雾漫山飘,歌声绕城跑,谁不说俺春色好,唯有山上没青草。南山急也没有用,春天和人一样,驻在城里生活多方便。穿过一条马路,就是愿望实现的地方;再穿过一条马路,就有快乐分享。世间万物,有一成不变的关联,也有与时俱进的微调。花开有序,你看,它们未必遵从旧序。山守着城,城望着山,山有山的依然,城有城的变迁。花儿真好,它温馨地告诉你,幸福地开在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