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税专家与企业界人士共议营改增

　　编者按 12月26日，国家税务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和中国税务报联合举办“企业界人士营改增座谈会”。企业界人士和税务中介机构代表，讲述了营改增给企业带来的机遇和挑战。财税专家学者分析了营改增的意义，并提出深化改革的建议。本报记者记录了他们的发言，与读者分享。
　　 营改增助力可持续发展
　　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副院长 白景明
　　从运行情况来看，营改增实现了制度设计和改革的预期目标。营改增的一个预期目标是，通过打通抵扣链条，减轻企业不合理的负担，消除重复征税。另一个预期目标是，通过改革促进社会分工细化，为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创造条件。从参与座谈企业的反馈来看，这两个目标可以说已经实现了。这说明我们费时、费力地推出这项改革措施是值得的。这两个目标的实现是中国经济真正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制度基础，经济不可能持续、健康地发展。中国需要产业结构齐全、社会分工细化和技术水平不断提高的经济增长。
　　改革预期目标的实现也说明，中国企业和政府之间是良性互动。一个制度的建立与完善离不开市场主体不断地提出建议，否则，政策的推出就是无的放矢。中国税制改革比国外税制改革难度大，一是因为经济体量大，利益格局复杂。二是因为纳税人户数多。面临这么大的改革难度，营改增顺利实施，得益于政府和企业的良性互动。营改增相关政策的不断调整不是政府闭门造车的结果，而是吸收了企业意见不断完善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税务局的服务也及时周全，从而确保了营改增这么大的工程能够顺利推进。
　　从研究角度看，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要从支出的角度看待减税问题，做好平衡。税负应该稳定在一定水平，既保证财政支出，又不伤企业运行。
　 　企业面临更多的机会
　　上海财经大学教授 胡怡建
　　全面实施营改增不仅在于消除重复征税，合理税收制度，减轻企业税收负担，更为重要的是促进我国经济转型发展，企业也面临更多考验和机会。
　　企业如何适应和应对，可从以下方面作出抉择。第一，定价能力。从营改增试点情况看，营改增对下游企业减税作用十分明显，但减税利益不可能全部让给下游企业。为此，在上下游企业之间需要重新安排定价决策。第二，缴税方式。现行营改增政策允许建筑企业可选择老项目按照简易缴税，以及选择作一般纳税人缴税，为此企业可从项目进项抵扣大小决定的税负，来作出简易征税和一般纳税人的选择。第三，采购对象。为最大限度地合法有效取得增值税专用发票和及时足额抵扣进项，提高抵扣率，企业应加强源头控管，选择信誉良好供应商。第四，设备更新。企业购买设备后，可凭增值税专用发票抵扣17%进项税，从而大大降低设备购置成本，作出加快设备更新的选择。第五，投资回报。要考虑税收政策因素对投资回报的影响，合理利用税收政策，为企业谋发展。第六，外包服务。营改增后，是自己提供服务好，还是外包服务好？应该按照不同类型的服务做不同的税法处理。第七，主辅分离。企业将处于辅助地位的营改增业务与主业分离，将收到经济转型升级、企业增效增利和地方财政增收的良好效果。但是，主辅分离不宜“眉毛胡子一把抓”，若让小微企业主辅分离，反而不利于其成长。第八，跨境服务。目前在免税跨境应税行为类别中增加了建筑服务、金融服务和生活服务等。
　 　评价增值税的三个视角
　　国家税务总局税收科学研究所所长 李万甫
　　对营改增效应的评价可以从三个方面去看。
　　第一，营改增到底是什么？不考虑其他因素，营改增就是一种税制的结构性转换。通过营改增，我们建立了比较规范的增值税制度。尤其是在金融行业推广增值税制度，这是世界上其他国家没有的，是中国对世界税收发展的贡献。通过增值税的抵扣机制，上下游产业串联起来了，整个宏观经济的内在关联性都增强了。各经营体之间、各要素之间的交易得到了真实反映。同时，增值税和营业税分属中央与地方，从征收营业税改为征收增值税，是在倒逼财税体制改革。
　　第二，营改增到底减了多少负？这次营改增全面试点，一个重要目标就是确保所有行业税负只减不增。这个目标能否实现是评价营改增效应的一个重要标准，但绝不是唯一标准。其实，从增值税的原理来看，金融业推行增值税，中国已经走在前面了，有必要回过头在制度设计上做一些深入的调研分析，这样才能把增值税制度在这个领域很好地推广下去。
　　第三，为什么选择这个时点推进营改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助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营改增对规范企业财务核算和企业经营行为，优化产业结构，塑造公平的市场环境，起到了很大作用。对增值税的评价，不仅要看近期为企业减了多少税，更要看给企业长远发展带来了多少益处。
　　 企业更关注如何增值
　　毕马威中国间接税合伙人 沈瑛华
　　由于对金融业征收增值税困难较多，世界各国的普遍做法是对金融活动和服务实行有选择地征收增值税。中国对金融业全面征收增值税，在国际上属于首例，没有经验可循。国际财税专家对中国税务机关出具政策文件、收集实践当中产生的问题并及时解决的反应速度，给予十分的肯定。
　　作为国际性的中介服务机构，我们深切地感受到，“减负”并不是营改增之后企业最关注的话题。因为任何一项优惠政策的出台，都会造成企业经营上的调整，企业最关心的是，如何把政策用足，以及对外能获得更多的增值额。对于大型企业集团而言，税负问题其实只是他们考虑的问题之一，确定性、一致性和遵从成本才是他们更加关心的问题。确定性主要指任何政策的发布都需要有明确的实施细则，详细规定该如何具体操作执行。一致性是指各地税务机关在行使自由裁量权的时候要尽可能一致，提高可预期性。遵从成本是指企业希望遵规守法的成本尽可能降低。税务机关有义务为企业缴税提供方便，减少企业支出。
　　下一阶段，应该充分抓住金税三期上线契机，加快增值税发票的电子化进程，进一步降低企业使用和管理发票成本。另外，作为大家比较关心的一个议题，增值税立法应尽可能考虑简化税率，跟上实践中相关业务发展的速度，把目前日新月异的创新情况考虑在里面，通过完善立法达到解决问题的根本目的。
　 　政策效应要从长远来看
　　中税网税务师事务所总裁 王冬生
　　营改增政策效应要从三个角度看。
　　第一，营改增要实现的是整体减税，不能细化到个体。从理论上分析，消除重复征税，扩大增值税进项抵扣范围，整体税负肯定下降。但是，具体到每一个纳税人都减税，这并不现实。如果纳税人财务管理不规范，不及时取得进项发票入账，实现减税有一定的难度，甚至可能起到增加税负的效果。
　　第二，营改增是逐步减税，不是即时减税。企业生产经营是逐步发生的，买设备、扩大规模也是逐步发生的，购进资产以后就能逐步享受减税。有的时候政策效应不是立刻显现出来的，要从长远来看待这个问题。
　　第三，营改增既是制度减税，也是遵从减税。从制度设计来讲，打通抵扣链条，增加抵扣范围，消除重复征税，肯定是减税政策。从遵从度来讲，税务局这几年为了提高纳税服务水平，采取了很多有效的措施。比如税收优惠管理，以前需要准备材料到税务局逐层审批，现在只需备案就可以。进项税发票抵扣，以前要到办税服务厅才能验证，金税三期上线以后，在家里就可以验证。服务水平的提高，降低了纳税人遵从成本。
　　有一点必须明确的是，企业负担不等于税收负担。企业除了缴税以外，还要承担“费”等非税收负担。税收只是企业负担中的一部分。另外，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企业赚钱比较多，对各种负担承受能力较强。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企业盈利能力差，承受负担能力下降，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税制改革的减税效应。实际上，作为纳税人，关注税负是对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关注利润。纳税人投资、生产经营的目的不是少缴税，而是多赚钱。要及时关注利润的变化、内部管理的变化。
　 　改革倒逼企业管理升级
　　中国新兴建设开发总公司财务部长 张秀明
　　营改增让我感触最深的有两个方面。一是全员参与。过去的营业税制下，只有财务人员关注发票的管理和使用，现在增值税制下，每个涉及报销的人员都会专门关注和了解发票知识。二是对企业管理模式的倒逼作用。执行增值税制度以后，财务管理更加严格，各方面加强了管理，倒逼整个业务模式、经营管理向更科学、更合理的方向转变。
　　我们对比了2016年和2015年的实际缴纳情况，税负有明显下降。受大环境的影响，我们今年5月—11月收入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但税负下降的比例高于收入下降的比例，去年5月—11月税负是2.78%，今年截止到现在是2.07%。
　　我们也遇到了一些问题，比如，建筑企业项目施工地多在比较边远的地区，难以保证每个环节都取得增值税专用发票。比如砂石土料的供应，受地理条件限制，有时只能选择个体户供货方，他们无法提供增值税专用发票。
　 　有信心获得政策红利
　　中国银行税务处处长 董未萌
　　营改增给银行业带来了巨大挑战。银行网点众多，客户广泛，业务品种比较复杂。营改增后，收入成本基本计量方式、整个税务处理工作流程和前端业务流程都发生了变化。细微到每一笔合同，涉及的税务条款都发生了变化。
　　银行业经营有其一定的特殊性，在银行业全方位推行增值税，在国际上也是一个创新。从政策上来讲，财政部和国家税务总局一直广泛听取金融业的意见，陆续发布了一些有针对性的文件。从操作的角度来说，银行业还需要在业务实践中不断创新，通过业务结构的优化使增值税抵扣链条更加完整。
　　政策发布后，与企业之间有一个磨合的过程，无法马上达到最好状态。营改增给银行业带来的影响，肯定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作为国有银行，一方面应通过自己的管理要求，在成本端控制进项，在收入端方向创新结构；另一方面，在现有政策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增值税管理流程，努力实现企业降低税负的目标。
　　 多挣钱多缴税是合理的
　　华夏幸福基业股份有限公司执行总裁 吴中兵
　　我们公司的产业链很长，营改增的全面实施，对我们有重大影响。营业税时期，我们内部的研发、设计、营销、生产和各种共享服务，每个环节都要缴税。营改增打通了我们内部的抵扣链条，既避免了重复征税，又有利于推动专有分工和整个产业创新。
　　营改增实施以来，国家税务总局发布了很多利好政策，比如《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明确金融、房地产开发、教育辅助服务等增值税政策的通知》（财税〔2016〕140号）文件规定，房地产企业在取得土地时向其他单位或个人支付的拆迁补偿费用允许在计算销售额时扣除。我们有大量的旧城改造、棚户区改造项目，这样一来，就可以把这一部分支出作为进项税额进行抵扣，减少了成本。
　　半年多来，我们的老项目税负略有下降，从过去的不到6%下降到4.76%。2017年和2018年新开项目，在材料款、工程成本水平和售价可比前提下，通过测算，盈利高的税负增加，因为盈利高就说明增值高，所以增值税多一些。盈利低的税负就降低。我们认为这是合理现象，多挣钱多缴税，少挣钱少缴税。
　　 规范发票管理促税负下降
　　渤海银行副行长 吴思麒
　　今年以来，财政部和国家税务总局针对金融业连续下发了多个文件，对银行业增值税征收范围和减免范围逐步明确。我行最新统计结果显示，营改增前后税负基本一致。目前，我行自身对进项发票的管理还有待完善。明年会逐步完善进项税额的调整机制，引导各部门重视进项发票取得，增加进项税额的抵扣效能。相信随着对进项发票管理的逐步到位，我行整体税负水平将有所下降。
　　营改增期间，税务机关多次向我行开展政策宣传，答疑解惑，听取意见，为我行顺利实现营改增过渡提供了帮助。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等不同类型市场主体资产负债结构和产品结构有很大差异，希望税务机关今后继续加强与金融机构之间的互动，充分考虑不同银行业务发展模式的变化，不断完善相关政策。
　 　餐饮门店税负下降两成
　　海鸿达（北京）餐饮公司税务总监 陈燕
　　从餐饮门店角度来看，营改增以后税负确实降了不少。营改增以前，我们是在销售收入基础上缴5%的营业税。营改增以后，税率虽然由5%调到6%，但由于有进项税可以抵扣，包括房屋租金和原材料等，实际税负是降的。我们现在缴纳的增值税和以前的营业税相比，降了45%左右。在企业所得税增长了80%的情况下，营改增后我们公司税负还是降了约20%。未来，希望真正把增值税链条全部打通，让抵扣更加便利。该缴的缴，该退的退，让企业享受增值税制度带来的好处。
　　 及时发布政策让企业得实惠
　　北京奥鹏远程教育中心财务经理 彭传明
　　缴纳营业税时，我们公司适用的税率是5%，营改增之后，增值税税率是6%，但可以抵扣的项目增加了，像房租、水电费和研发支出等都可以抵扣，整体上税负下降了。另外，税务机关针对不同行业及时发布政策，如今年的《关于进一步明确全面推开营改增试点有关再保险、不动产租赁和非学历教育等政策的通知》（财税〔2016〕68号）和《关于明确金融、房地产开发、教育辅助服务等增值税政策的通知》（财税〔2016〕140号）明确，对非学历教育和教育辅助服务可以按照3%的征收率简易征收。我们的合作机构，比如各级电大系统，给我们开具的是非税收入票据，简易征收之后就不用考虑进项发票取得的问题了，这对我们来说是比较实惠的政策。营改增以来，各级主管税务机关推出微信公众号、集中办税等措施，及时发布和讲解政策，我们应该点个赞。
　　 营改增带给企业更多选择
　　圣邦微电子（北京）公司财务经理 李运良
　　我们公司是集成电路设计企业，作为战略新兴行业，优惠政策对公司的激励作用在业绩上体现得比较明显。
　　营改增会给公司未来发展带来更多选择。比如《关于开展赋予海关特殊监管区域企业增值税一般纳税人资格试点的公告 》（国家税务总局、财政部、海关总署公告2016年第65号）规定，部分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开展赋予企业增值税一般纳税人资格试点。作为集成电路设计行业，设计和销售是我们自己负责，但中间环节的生产是委托加工。经过测算，如果选择海关特殊监管区域的代工企业，我们的代工成本可以下降10%—20%，利润可以增加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