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影后的像

刘劲勋作品：《向西》

司马媛作品：《关于女人的寓言伊卡洛斯》

    “序文极是常见的东西，人们即使不从文集里去找了来读，无论看什么书大抵前面总可见到一两篇序文的。但是平常有谁看了觉得喜欢呢？我近二十年来才学会看书先看序，可是结果多是不满意，难道真如郑板桥所说敷衍的太多么。其实倒还是因为照程式做的多了的缘故，这些大都选得进《古文苑》里去，在我们想找平庸的说话看的人却也就不免失望了。”

    他的话说的很短却很曲折，但意思明了处又极耐人寻味。对于序文应付类的蹴就，我的确读过些，主要是那套语奉承话满纸，即便有一二见解也觉得不免隔靴搔痒也。倘若在书尾附着篇后记，那么作者当是参与编辑的团队成员之一，由他出来把核心点再概述二三，则更精要，也让读者借此加深与编著者的交流就有了条捷径可循。第五届中国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学术成果之一的《显影》（第二季），厚度达近千页，汇集了金石声、张照堂、李志雄、塔可等过去及当下共四十多名摄影人的拍片心得和作品，要想读过且懂它，实在还需时日与脑力之理解。《显影》（第二季）的执行主编王征，写有后记《这一桌》，其文曰：

    “《显影》的出版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体现第四届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作品整体面貌的一本书。两年后，第五届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的推出，自然也免不了出版一本对作品样貌进行综合概述的读本。在艺委会的讨论中，大家想来想去不如把这本书还叫作‘显影’，只是在‘显影’书名的后面加上‘第二季’，这样就可以与上一本书区别开来。之所以这样，主要是为了表达从上一届到现在的两年间，在中国有关摄影‘回归本体、回归本心本性、回归东方智慧’的学术主张还在继续，由此不断进行的影像实验进行着，还有那些不断生出来的优秀影像依然在继续，而且在这届双年展和这个读本里得到了继续的显现。

    “本届双年展的学术主题为‘影子的影子——当代语境下的东方向度’，这在有的人看来，是当代摄影在西方主体话语之外的另外一种选择，大有‘另开一桌’的感觉。说实话，我个人比较反对所谓的民粹主义，觉得应该超于一般的地域性和民族性来考虑艺术问题，更不愿意从诸多‘仇视美学’的对抗性理论中，去寻求所谓的正确性。一桌好饭，在西北的老大娘那里会一直这样做，往锅里倒油，油烧热下葱花、下调和面、下辣面子，下肉炒干再下酱油，然后下啥都行呢，炒菜下菜炒面下面，氽汤倒水。如果是大疙瘩的纯粹肉块，那就可以直接出锅，出锅前先撒盐，端走的时候别忘了撒上芫荽（香菜）花花。这才是一贯的味道，不折不扣手感，神秘的感觉，那个香啊……炉灶炊具食材全球的差异有，这构成了区域饮食文化的基础，但是从加热意义上说，原理是一样的，无论什么样的大厨，都只是按照这一方水土的味道，做一桌菜罢了。是艺委会的‘大厨’们，有了把这桌子上的‘菜肴’做好的勇气，都是比较年轻的智慧，终究还是一桌菜……艺委会的同仁们，找到了一个词，即‘圆融’，这词好，它是道家学说里的一种境界，它也是儒家文化中所遵循的道理，它还佛教智慧里的涅槃状……

    “这近千页的厚书，感谢所有为这本书成书的贡献者！我愿像对待圣餐一样的方式，对待这本书里还未显现的智慧！

    “圆融……”

    王征的文字概括性极强，而叙述就好像平日里对话般亲切。这个读本是上届《显影》的延续，由以往“回归本体、回归本性、回归东方智慧”的主张，延伸至当前的“影子的影子——当代语境下的东方向度”，原是当然的，不过不提倡民粹，不进行诸多理论的对抗，意在站立于跨地域跨民族跨国界的角度来试验艺术的精纯性，还拿做一桌好饭菜说事。佛家有生活禅一宗，王征的这些话听来似乎是将艺术融化于生活，其实带着浓郁的浪漫色彩。老实说，表示个人情思的艺术其受众面是比较狭小的，他的手艺从不做戏似地迎合观众，这好像同厨师为研究食客们的味觉不断进行食材和佐料的调配又有些本质上的差异，即是他人接受我的创作，却非是我为福利他人而做事，所以艺术上的“这一桌”崇尚不肯从众的志趣。我想《显影》（第二季）的这顿丰盛的视觉宴，乃个人化的对客观物象的聚集，他们在创作时心里并没有想着为别人的某一个观念服务，都在用了自己的标准，凭借多年摄影路上修炼出来的敏锐的新感觉拍下的。于是有着一种新感觉的拍摄群体不约而同的相遇了，新的并不相同，可目的终归一致，——不想成为载道的帮手，想复归于自己眼神的取舍，哪怕是虚妄的表达只要是诚意的也未尝不可，因为虚妄存在于现实中原是不足怪的。孩子们爱看《西游记》，阅历丰富的人叹赏聊斋笔法，便是标注纯属虚构的古装剧现代剧，也让情愿耗费时间如愿耗费生命的观众看的神魂为之颠倒，这全属以虚为实或把虚升华后了的受人关注的证据。当然这些是大众化的范围，所谓阳春白雪如屈原的楚辞，司马迁的史文，普契尼的歌剧，欣赏起来就会有相当的难度，却又如人所指出的，“很难地读懂了之后自然也会了解他的好处，可是原来所谓大众的普遍性与通俗性却是早已失掉了。”

    我读《显影》（第二季），不敢说全盘接受，觉得难以理解的部分真的不少，仔细想想倒不怪自己赏鉴能力的不够，作者的影像是他思想的别样显现，大多数是旁人无法一眼释然的，唯一的办法要么找个安静的角落要么坐在夜里静读，读他们的拍片心得，了解他们的生活感悟，体悟这心像顾及的人情物理，确也费事了点，可所获结果大约是如王安石所说，世上奇妙雄伟的不同景象，常常在险阻僻远的地方，无意志者不能到达，反之才能尽那游览的乐趣。大家如果抱着这个心态去看王征们显影后的像，虽然不大好懂，但至少了解了原来照片还可以这样拍，大概能起到明智通达的作用吧。摄影同工于文章的表达，在各自所知所能的基础上得一点抒情写意的发挥，不能于他人苟同，有了这种思想自由的艺术创造的生命力应该久远些，所以我的意见以为，摄影的未来或在通俗性或在非大众化的观点全不尽然，姑且先如此的试验着向前进着，其质的方面会有提升亦未可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