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只狗

　　年岁渐长，越来越爱回忆过去。最近，我午夜梦回，经常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养的一只狗。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狗，看见别人家的狗我就羡慕得要命。为此，大表哥不惜冒着被大狗咬和被外太爷责骂的巨大风险，在小狗刚刚出生几天的时候，把它偷偷抱出来给了我。记得那时候我四五岁的样子，又瘦又小，但是高兴极了，一点也不知道累，徒步行走五里路，把小狗从姥姥家抱回了自己家，中间没有让小狗走一步路。小狗又瘦又小，母亲说它瘦得像一条龙，所以我们就叫它小龙。
　　别人家的狗都拴在院子里，我也打算这么干。父亲用木板做了一个小木屋，里面铺上干草和棉絮，嗯，看起来很不错，很舒服。我在小木屋旁边钉上一个小木桩，找来一根精致的细铁链，把小龙拴了起来。可是小龙很不对劲，呜呜叫着，还用牙咬那根铁链，一连两天，给它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我和母亲很纳闷，这是怎么啦？好像也没生病啊？我观察了一阵，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只酷爱自由的小狗，它不愿被拴起来，它用绝食来表达自己的抗议！没办法，我只好还它自由。铁链解除后，小龙又是吃又是喝，还不停地在院子里撒欢，从此，铁链只好永远被收藏起来了。
　　小时候，老家的天总是很蓝，日子也过得很慢、很幸福。慢慢地，我和小龙都渐渐长大了。我要上学了，而小龙也长成了一只大狗，高高的个子，不长不短的嘴巴看起来很协调，两只黑黑的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前方，好像随时要冲出去战斗，耳朵直竖，不时警惕地随各种声音变换着方向，全身的皮毛雪白而柔顺，拖着尾巴。当时我还奇怪，别人家的狗尾巴总是高高卷起，小龙为什么总是拖着呢，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因为它具有狼狗的基因。它的声音也变得粗而厚重，但是依旧瘦，冷不丁看起来，还以为是一只白色的狼呢。
　　那时候，父亲长期在外地工作，哥哥姐姐都在外地上学，家里就我和母亲，还有小龙。小龙是我最亲近的伙伴，我们亲如兄弟，当时家境还比较艰难，但是我吃什么，就给它吃什么，母亲老嗔怪我把它惯坏了，但是我不这样想，我觉得它就是家里的一个成员。当时，我家的院子还没有院墙，白天，母亲出去干活了，小龙就卧在屋前的台阶上守门、晒太阳、睡觉；晚上，它就围着院子巡逻，耳朵直竖着，保持高度警惕，就像我家的守护神。我一直都是一个好静不好动的孩子，特别是上学后，读书成了我最大的爱好。每天放学回家，母亲在地里干活还没回来，我做完作业，就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读书，而小龙就会乖乖地趴在我身旁，任我抚摸它柔软的皮毛，显得很惬意的样子。一位读书的少年和他的狗的印象至今还印在老家有些人的记忆里，现在我回老家时还会有人偶尔提起。有时候它会用温软的舌头舔我的手，弄得我痒痒的，有时候它还会跟我开玩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张开嘴巴，狠狠咬住我的手或者手腕，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它很有分寸，它把我的手在嘴里嚼来嚼去，好像使了很大劲，但其实一点儿都不疼。我很喜欢摸它的鼻子，特别是夏天摸起来凉凉的很舒服，我也知道，如果它的鼻子又干又热，那就是生病了。有时候它还会跟我赛跑，但是我总跑不过它，它就会在远处停下来等我，等我跑近了再继续向前跑。有时候它还会给我当马骑，我会觉得自己很威武，小伙伴们也会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母亲怕我把小龙压坏了，就告诉我小心骑狗长大娶媳妇儿时下雨，我不信，依旧会骑它，它也很乐意。事实也证明母亲的话没有科学道理，因为我结婚时的确是艳阳高照。
　　幸福的日子总是太短，很快我小学毕业了，父亲工作变动，我们全家要搬到外地去。学校里不准养狗，这怎么办呐？我愁肠百结。母亲劝我说，放心吧，你堂弟会照顾好小龙的，等你放寒暑假再来看它吧。我只有跟我亲爱的伙伴告别了，我把小龙的生活习性等认真地向堂弟做了交代。小龙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离开的那天，它追着车跟了好远，好远，我都不忍心回头看一眼……
　　别了，我快乐的童年，别了，我朝夕相处的伙伴……
　　好不容易等到了寒假，我回去看小龙。它比以前更瘦了，眼睛也没有以前那么有神了，感觉懒懒的，我怎么逗它，它都高兴不起来。后来，听说它病了，有一天跑出家门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有人说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它，它已经……死了。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远离家门，也许是怕给家人留下痛苦的记忆。
　　至今，我还保存着母亲给我做的一双鞋垫，那是她用以前小龙秋冬季节换毛时收集的狗毛做成的，这成了我对童年伙伴的唯一纪念。曾记得上大学时，在南方阴冷潮湿的冬天，这双鞋垫给了我些许的温暖，如同父母的牵挂，亲人的思念……
　　如今，在闲暇时，我依然会想起从前，想起小龙，依然会鼻头发酸，泪下潸然……

兰州市地税局    雒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