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十万芦苇从诗经里赶来

02.09.2015  13:01

张掖湿地美景王将摄

    张掖到了,是传说中半城芦苇,半城塔影的戈壁绿洲。

    几乎是扑进芦苇湿地里的,或者说是一头扎进也可以。看啊,浩浩荡荡的十万芦苇,密匝匝地开进湿地,正在匆匆忙忙扩展地盘,各自疯长各自的。

    眼前是茫茫一片碧绿,看不到边,看不到际,就这么慌慌张张地绿着,美丽着,如火如荼地赶往季节深处。空气里是水的味道,青草的味道,荷花的味道。

    诗经里的芦苇是清瘦的,让人看一眼,怜爱起来,心疼起来。诗经里的芦苇是爱着的芦苇,相思的芦苇。爱得青筋都露出来了,爱得缠绵沧桑,爱得恍恍惚惚,爱到很高很高的境界里去了。张掖的芦苇有点肥硕,有点霸气,有点无敌。满塘的芦苇都是丰腴的,妖妖的勾人,盛大的张狂。没有什么能阻止得了它们生命力的旺盛和长势凶猛。像一个女孩,青春的底气十足,让人除了羡慕,一点办法也没有。

    芦苇不是一种,是好几种。有一种芦苇,很高,盛气凌人,齐刷刷地往空中伸展,霸占了大片地盘,毫不在乎身边低矮的水草。你拔你的节,我长我的叶,谁干谁的活。还有一种,却是诗经里好脾气的芦苇。扬着穗,柔软,温暖,谦和。这样的芦苇,一点一点把美唤出来,淡淡清愁,美得朴素,收敛。整个湿地里,一条栈道九曲十八弯地穿过,也很诗意。木头的栈道,似桥,淡淡的黄色,古色古香。桥下碧水潺潺,觉得自己就是从诗经里,古风里赶来的女子,赶着自己的十万芦苇,放牧它们。

    我想,若是穿上布裙,着木屐,我就是在诗经里了,谁也拽不出来。你看诗经里清瘦的芦苇,相思的芦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这样凄凄的芦苇,就是用来表达薄薄清愁,就是一滴泪,是个多愁善感的诗意女子。除了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霜落在芦苇,一曲埙音飘飘渺渺,若有若无。旷野苍茫,芦苇萧索,我心里只有你,等你啊,在水一方。

    眼前的芦苇,没有忧伤,是大野里盛开的一朵绿色的莲,饱满,干净,喜气洋洋。这样的芦苇,是世俗里的小女子,满足,幸福,一脸得意。

    踩在栈道上,是空空荡荡的一种声音,有余音,咚——咚——咚——,栈道下是水,清凌凌的水。芦苇的叶子小心地从栈道木板的缝隙里探出来,柔弱的,可人的,也在风里轻轻招摇。走一走,栈道突然拱起来,搭成一座小小的桥,随即又平展起来。让人禁不住惊喜一下。栈道两边,芦苇就推推搡搡地挤过来,密不透风。风一吹,叶子飒飒地响成一片。

    栈道曲折盘桓,特别有诗情。你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没路了,一截栈道顶在芦苇丛里,什么也看不见。打算折转,却又不甘心,索性走到尽头去。待走到尽头,柳暗花明,另一条栈道就衔接在眼皮底下,横着搭过来,伸向另一个方向,像一把折尺一样。我喜欢这样小小的迷惑,小小的惊喜。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不走到顶端,怎么会发现新的路途。

    曲径通幽处,又是一村。由着性子,跟着栈道走。栈道下水波粼粼,水草丛里,野鸭子逆流而来,突而又一头扎进水里,只留下几圈波纹。

    栈道途中,有一个亭子,像一把大伞,撑开在苍茫的芦苇里。木头的柱子,茅草的顶子,很古风啊。很想打着这把巨伞,四处走走。可是这样大的伞,怎么能扛得动呢。他的心情如何了。

    我若在张掖有一个院子,就一定要做这样的一个亭子伞,种半池芦苇,半池荷花,还要养几只水鸟才好。闲来无事,约两三好友,伞下品茶赏荷,听一曲古筝,悠悠地闲散。朋友告别时,一定要折一枝荷花相送。送别的背景是清雅的芦苇,孤美的荷,还有一曲《平沙落雁》。心情不好呢,就乘一叶扁舟,躲进芦苇丛里,写诗,睡觉,谁也找不见。就算孤独,也要气定神闲。这是境界。

    芦苇是扬着淡黄的穗儿,轻柔含蓄,懂得节制,安安静静地长,秀气地长,不要这么轰轰烈烈,搞得我很惊讶。河西千里,多的是沙漠戈壁。可是张掖最占便宜了,两山夹川,地势偏低,黑河从祁连山流出后,汇聚在此,便有了半城芦苇半城塔影的水乡气息。有水,就有了灵气和诗意。

    河西只有这么一块湿地,多么珍贵。若是失去了这块湿地,河西将会失去一个绿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