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或平淡下的潜流

    ——我看雪漠新作《一个人的西部》有感

    平凡的人，平淡的事，平静的日子，却在顿悟的笔下流淌出不平静或不平淡的文字，汇成一股潜流直抵人心柔软的一隅，间或让神经敏感的触动，旋即衍生更多的思忖。雪漠的新作《一个人的西部》，给人更多的就是向往或对西部虔诚地膜拜及哀悼。

    李白曾言：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为何呢？因为，心在声的深处。当西部戈壁滩上的芨芨草在朔风呼啸中挺立向上时，磨砺出的不仅仅是一种精神，更多的是生命中的坚挺和傲立。空旷辽远、贫瘠落寞、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驼铃声起……一系列的词汇构成了西部的具象。事实上，当您捧读《一个人的西部》这部作品时，会从平实的文字中看到的是一种命运，感受颇多是深厚文化孕育的滚烫温度。土地、人、岁月、信仰……这些不搭界的词语，会形成一片洁净的圣土，滋润心田，安馁灵魂。

    《一个人的西部》以西部偏僻农村一个文学青年的成长史和人生奋斗为线索，讲述发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到世纪末的西部往事，将西部的土地气息、民间传说、民间文化、人情世态和贫瘠土地上的梦想、追寻及人生感悟融为一体，呈现了一个博大、刚毅、丰厚、神秘的西部，一个梦想始终照耀着荒原的西部。而雪漠最终希望能呈现出的，正如评论家陈思和所批评的，作为一个流行产品和时尚符号的西部，而是作为一种永恒精神存在的西部。

    通常人们认为，文学作品应该反映真实生活，但是太多修饰性的文字或作者太多的评论会阻碍读者认识生活的实际，而单纯的对话和描写却反映了事物真正的本质。读者可以认识生活的真实面貌而不会受到作者权威性评论的影响和曲解。所以，这种写作风格反映了生活的多样性和丰富的内涵。根据读者不同的个人背景和个人经历，可以产生不同的对因果关系的解释和推断。这正好对应了生活的多样性，也对应了感情的丰富和细腻微妙。读者需要去体会并欣赏人物在特定场景中复杂和细腻的情感而不需要作者给出对人物个性和感情变化的剖析。人类情感本身就是复杂的，很难给出完整全面的分析，所以人们通常只能去感受，去体会，而不能言传。总之，这种写作手法可称为：简洁而不简化。

    《一个人的西部》包涵了凉州民间文化、大手印文化，更多的是西部文化。除了西部写生，还有一样，就是雪漠的文学价值观带来的写作追求——灵魂叙写与超越叙事。每一种文化，影响了一种心灵；每一种心灵，又决定了每一种命运。正如雪漠在书中所言：什么是现实意义？当代人实践经历文化时，他们能得到什么？他们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改变？这样的变化对他们的生活有着什么意义？如果不具备现实意义，所谓的变化就是死的理论，而不是活的文化！至少不是一种与时俱进的文化，这也意味着，文化必须顺应这个时代需要来完善自己，才会有存在的意义和理由。

    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大起大落描写，只有寻常的场景中人物普通的语言，但是在任务平静的表白下，却能让读者始终感受到强烈的感情潜流，通过微妙的对话，感受隐含的深意。这种写作手法留给了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斯宾塞有一句被人们广为引用的话，“最直接的方法和风格是含义最多的方法。”而这个故事就是这样，它就像是一幅四周留白的画卷，空白处留给读者去想象。读者因此得以积极投入到故事的创作中。因为故事中有很多内容是作者没有交代的，那么由此产生的悬念就吸引读者去想象实际发生的事情。

    作家雪漠关于西部故乡的自传体长篇散文《一个人的西部》，某种意义上就是希望读者能“记住乡愁”。“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乡村里很多在过去非常珍贵的，给我们留下很多温馨记忆的东西不见了，雪漠希望通过自己的文字，把这些或将遗失的美好留存下来，他有这样的使命感，也有这样的写作抱负。”这种创造性阅读，不仅使读者参与到故事的创造中，还能引起心灵的共鸣。

    雪漠力图通过这本书，定格那些注定要消失的文化和记忆，他同时也想定格一种灵魂的气息，记录那些寻觅灵魂、升华人格、坚守梦想、实现生命价值和尊严的故事。而他写下这部新书，也是想告诉世人，在时下以成功学和娱乐至死为代表的都市功利流行文化之外，人完全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从而引领那些和他一样想通过灵魂寻觅和人格完善来改造命运的人，触摸到一份温暖和希望。某种意义上，这也正是对中华文化优秀精神传统的一种召唤。

    循着“乡愁”和对西部的眷恋之情，作者通过冷静、朴实的文字，直接展示情节中所发生的现象，却没对发生的事件进行深入的挥毫，吝啬的戛然而止。事实上，这种写作手法，却在不经意间留给读者更广阔的想象空间。雪漠总是独居心宇，远离喧嚣，诗意地栖居在文学的天空下和西部空旷辽远的意象下，感受内心或次第盛开的莲花，或禅意地清扫，恣意的文字让笔端生花。

    “捷克文学的悲伤之王”博胡米尔·赫拉巴尔说，因为我有幸孤身独处，虽然我从来并不孤独，我只是独自一人而已，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为我有点狂妄，是无限和永恒中的狂妄分子，而无限和永恒也许就喜欢我这样的人。而砥砺前行的雪漠，一支坚守忠于心灵深处真情实感的写作。也许，他行进的脚步很慢，但是他走出的路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