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记功碑
这真是个富足的地方,那些老事物和人们朝夕相处。
就在县城,紧邻马路边立着一块大碑,需竭力仰视的碑,是距今1200多年的古物了,被风雨剥蚀后,碑上依稀可辨的仅67个字,是唐明皇的御笔。的确是唐的气度,碑身为巨石所制,从存留的碑文来看,题字布局疏朗,周边有富裕的留白。疏朗的刻字不怕浪费了碑身,空着也是气势。北地强劲的风霜雨雪,打磨了它几千年,碑更像一张沧桑的脸,沧桑至无语。
在浩大的时空里,人可以消亡得不留一丝痕迹。但碑是给世间的一个留存,这大概是永垂不朽的含义吧!但世间怎能有永垂不朽之碑呢?就算这碑如此坚固、宏大,字依旧被风吹散了。时间还一点一点地刻画出了碑现在的样子:坚硬的碑身呈现出大浪鼓涌的跌宕,雄踞碑额的猛兽,身形模糊,眼眸深窅。
在开阔的北地,这个高大的与青天接触的碑是极配所纪念的人的。哥舒翰,唐代猛将,突厥族哥舒部人。唐玄宗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身为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攻取吐蕃洪济城,大败吐蕃军于洮河流域,收复黄河九曲,立下赫赫战功,受到朝廷称赞。公元754年,唐玄宗为哥舒翰立碑。
碑欲永垂,而人世无常。
安史之乱时,哥舒翰统兵20万坚守潼关,但受杨国忠猜忌,被迫出战,兵败,哥舒翰遭贼人杀害。
碑先前并未这样突兀地矗立在路边,原先是有个寺观围裹着它的,当地人称那观“石碑观”。观后来陪不住碑,彻底圮废了,碑就这样孤独地立在了路边。因为那样惯常地立在路边,人们从它身边来来往往,很多路人竟至不知道这碑是为何人而立了。
于是,碑的孤立更叫人觉得有点悲壮了,再看那苍凉的碑身,叫人心底鼓荡得厉害。
在北地西陲,曾流行这样一首民歌: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西陲人声情慷慨,这歌儿的韵调定然也是鼓荡人心的。歌儿里的哥舒翰在浩瀚星空下,横刀立马,便已经是神了。
我想,神的碑,便是在人世间模糊了脸庞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