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对联的记忆

03.02.2016  12:45

    对于过年的记忆,对我来说莫过于写对联。

    父亲七八岁就到庙里念私塾,那时的学校,不论写什么作业都用毛笔。在家里,爷爷找来一个端饭的盘子,里面装上沙子,用树枝当毛笔,让父亲练习写字。每次写上几个字,就把沙子摇均匀重新写,这样翻来覆去地练。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常看到父亲伏案苦练的情景,如果打瞌睡,手掌就要挨板子。春去春来,由于爷爷的严厉管教,父亲练就了一笔好字。爷爷的“沙子练字”,使我想起达芬奇的“画蛋”,的确做什么基本功都很重要。

    每年腊月二十七八,父亲就着手筹划对联,他不像别人每写个字要思考一阵子,而是追求一气呵成,字不能拖泥带水。在每副字中他还穿插草书,对联就会不呆板,具有了美感。贴对联,哪个左哪个右,他都有讲究,我粗心弄反了,被他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县上举行迎春楹联赛,父亲的一副字获得了二等奖,他高兴地和朋友痛饮了一场。

    父亲写对联,我在一旁研墨,拿来我初中的《农业基础知识》做参考,那上的是现成的,内容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都是“社会主义事业万年长青”“六亿神州尽舜尧”“农业基本建设暖人心”……受纸长短限制,有时缺少合适的对联,那就要自己编,我当时就冥思苦想了一幅:“莺歌燕舞人人笑,万紫千红家家乐。”虽然牵强附会,还是被父亲夸奖了。上了初中,老师讲对联要对仗,字数应相等,指出这是修辞中对偶,我对此轻而易举就理解了。如今当了老师,教学生写仿句题,我就将它和对联联系起来。就这样,父亲由于钟情对联,对我也是耳濡目染,从中我懂得了不少语文知识。

    父亲一直认为,对联是年的一部分,没有对联就谈不上过年。有一次,父亲患感冒,躺在炕上休息,邻居赵大婶来敲门,她拿着红纸让写对联,见父亲有病,她转身就要离去。父亲叫住她,他不知哪来的劲头,翻身下炕去找笔墨。他写好后,又让我帮赵大婶去张贴。每年,父亲都要多写几副,送给亲朋好友。正因为如此,父亲在村里口碑好,村民们没事就来和他拉家常。

    父亲的字遒劲有力,他待人也谦虚、宽容。村里有位年轻人给婚礼当司仪,嫌自己字赖,就和父亲要了一副贴在东家的门上。问是谁的手迹,他谎称是他的杰作,我非常气愤想去揭老底,却被父亲挡住:“别那样,他会尴尬的。

    春节期间,我到各处拜访亲戚,人家门框上全是打印的对联,手写的似乎离我们远了。值得欣慰的是,目前很多学校都开设了写字课,希望这一传统文化一直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