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盖如故

10.10.2014  15:43

    我很快认识了黄一桃。记得我对她说“你的文章写得真好”,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警惕。我理解那种本能,因为不习惯在现实中讨论文章中才能裸露的真实。但那只是一秒钟的警惕。当时我们是多么年轻,又多么有空,我们太需要和人分享一切了。所以那是一个最有能量发展友谊的年段,倾盖如故是常常有的事。

    黄一桃后来说,她并没有想到那天会说那么多话,也许是因为一碗鸡汤的功劳。当时学校有一个保健室,专卖一些鸡汤啊什么的,都知道广州的老火靓汤很出名,所以但凡想补充一点能量,就去保健室喝汤,类似于现在我们去咖啡厅喝咖啡。那天我和黄一桃在保健室喝鸡汤,黄一桃一边喝,一边说到家里的事,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她带回家,鼓足勇气跟妈妈说要读大学,并分析说,她不需要家里给钱,她能自己挣足钱交学费(当时学费很低),再说大学毕业出来能赚的钱比现在更多。话没说完,妈妈劈头把她骂了一通,是哭着骂的,问她到底读书要读到什么时候,本来都马上可以工作挣钱了,家里有多困难她知不知道。

    大学其实很像一个庇难所,对于我和黄一桃都是。在这里截断了过去和未来,忘记过去高考题海的压抑,自然也不会去想毕业后将被社会的大嘴吞没。这四年像一个空当期,像一个小规模的遁世。尽管在鸡汤的作用下,黄一桃痛哭起来,但毕竟是逃进来了,她安全了。

    我们开始一起找兼职,那个时候的兼职工作稀奇古怪,待我下篇慢慢道来。我们想出各种各样省钱的办法,包括走到郊区去买农民在市场里没有卖出去的烂水果吃,这样做与其说是想省钱,不如说是一种奇异的实验。在校门外有一座很小的山叫鸡笼岗,山脚下有村庄,有农家自建的小屋子,田野有花生甘蔗水稻,蕉树竹子环绕,有些村民自家种了柑橘,也拿出来卖,说的是很地道的广州土话。那时候我觉得连我听不懂的广州土话都充满生活神奇的质感。

    有时我们一起逃课,便到鸡笼岗下的村庄里,买了个西瓜,坐在路边的麻石上,一人一半连汁带水地吃完。洗洗手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学校,颇有一点花和尚鲁智深偷跑出去吃狗肉的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