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骨头

    女友因骨折住进骨科病房，我赶去探病，同病房住了位81岁高龄的老太太，因为胯骨摔伤入院，医生建议更换人工股骨头。我在时刚好碰上医生过来作术前谈话，除了例行的术前注意事项和告知手术风险之外，主要是问老太太和她的家属，置换的人工股骨头选择国产还是进口的。

    医生不方便直接给出建议，只是解释两者主要区别在于:国产人工股骨头只能用10年，而进口人工股骨头则能用上20年，使用年限整整长了一倍，当然价格也贵了一倍多，且国产的报销比例比进口的高得多!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进口的使用年限长，但价格高报销比例低;国产的使用年限短但价格便宜报销比例相对也更高。如果老太太高寿，能再活10年以上的话，那选用国产的话就意味着必须在90多岁的高龄再接受一次更换人工股骨头的手术，得遭多大的罪可想而知。

    虽然医生是征询老太太和她的家属意见，但看着默默地蜷缩在病床上农妇模样的老太太，就知道她本人并没有什么话语权。果然，老太太的家属们挤在一堆自顾自地商量了很长时间，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亲人问过老太太一句话。最后由老太太的长子当着老太太的面拍板决定———用国产的人工股骨头。

    理由是:老太太不可能活得那么长久!初听到这个理由，特别是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来，我和女友都感觉到异常齿冷和愤怒，为人子，居然能如此赤裸裸地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预测自己亲生母亲的生命年限!

    我偷偷地瞄了瞄老太太，她背对着亲人们蜷缩着，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般。我们不敢想象老太太亲耳听到这个选择和这个选择的理由后会有多少的伤心和寒心，更不敢猜测亲耳听到这个选择和这个选择的理由的老太太还有没有勇气活到10年以上。

    趁老太太家属们出去买医生交待的术后需准备的东西的时候，女友跟老太太聊了会天，话里话外中不免夹带着对老太太儿子刚才那个冷酷选择的愤怒。

    老太太却替儿子说好话，我都80多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天啊，我本来都不愿意换什么人工骨头，不过医生说不换就要瘫痪，那才答应换。不能走路可不行啊，家里饭还得我做，老伴还得靠我照顾啊。

    其实孩子也是没办法，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赚点钞票不容易啊，我住个院，他们半年工都白忙活了。说起来我们农村人现在出来看病算好多了，有了个农保，多少还能报销点回来。不过进省城大医院来做手术，报的钞票比在我们当地医院少多了。刚才医生都说了，那进口骨头贵了一倍多，报销反倒更少，你们说说哪有这个道理的，医院越大报销越少，东西越贵报销越少，也不知道国家怎么规定的。

    反正我也不指望能活到90多，能死在老伴后面，免得他没个热饭吃，没个干净衣服穿，也就安心了。